婚前协议到底该不该签？

有位中年女性见儿子开始谈恋爱，担心哪一天儿子心血来潮，不告诉父母偷偷去拉斯维加斯闪婚，心里着急，逼儿子和女友尽早签婚前协议。我告诉她：“你太心急了。有闲钱还不如给你未来的孙子囤尿片！婚前协议必须是婚前的，而且必须是在考虑结婚之时订立的、期望结婚后生效的一个协议。”（Family Law§1610(a)）

案例1： 王小姐和男友打算下月结婚，男友提出来要签一个“婚前协议”以免将来到了感情枯竭、不得不分手时有很多事情纠缠不清、耗费心神。王小姐在美国读的硕士，在加州生活了5年多了，但对“婚前协议”的提议仍接受不了。她说：“我在洛杉矶一流公司工作，薪水比你的还高。难道我和你结婚还会稀罕你家的那点儿财产？到底感情重要，还是钱财重要？你们家真把我小看了！”男友是第三代移民华侨，对“婚前协议”并不感兴趣，但他妈妈坚持要他签，因为他妈妈担心他们家上两代积攒的几栋房产会在儿子离婚时被王小姐分去一半。双方争执了几次，达不成共识，结果不欢而散。

案例2： 一位李先生和某公司总裁的女儿是大学同学，热恋了多年，订婚后女方要求签署一个“婚前协议”。李先生看了协议草案后，觉得自己结了婚以后，会成为人家的永久的“打工仔”，心里不很舒服，就决定长期过“只恋爱、不结婚”的生活。女方不愿意拖得太久，希望早办婚事。李先生为了表明他对女方家的财富不感兴趣， 拒不结婚。他的观点是：“我娶妻，自己养，不需要你父母的钱。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家的钱，我就不需要签什么协议。如果结婚会对你家的财产构成什么威胁， 那还是不要结婚为好。”这个话题，越谈越伤感情，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

那么，“婚前协议”到底该不该签呢？关键是态度问题。在和平共处的情况下规划未来的财务呢？还是在无法和平共处时，让穿黑袍子的貌似公正的法官来裁判两人的财务？

上面的故事只是两个不愉快的例子，并不意味着“婚前协议”必然导致不愉快。如果你假设二人婚后幸福美满、白头偕老，你就很难接受这个做法。如果你承认天有不测风云，离婚的可能性并非没有，那么在二人感情好的时候，理性地、和平地、冷静地就将来的某些问题的处理方式写成协议，要比感情破裂之后在互不信任甚至敌对状态下处理那些无法回避的问题，要合理得多。

凡是涉及利益冲突的事情，不论通过调解、仲裁还是法院判决，都难以实现绝对的公平合理，但总会存在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大致合理的方案。大多数离婚官司，和其他民事官司一样，在实质性的庭审之前，通过谈判或调解达成了和解，其和解协议成为判决书的组成部分。既然如此，事前订立一个“大致合理的方案”，要比产生纠纷后寻求“大致合理的方案”要容易得多。因此，我建议计划结婚的人和他们的父母，都应该对“婚前协议”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婚前协议，从形式上讲，它是个合同，属于合同法的范围。要成为有效合同，它必须满足有效合同的全部要件。也就是说，婚前协议和领养宠物协议，从合同法的角度看，并无实质性的差别。但是，在涉及婚姻的问题上，主观、情绪、情感因素太多，婚前协议的有效性要件就有其特别之处。例如，在商业领域，有些口头协议是有效的，也有些未签字的合同是有效的，此外，无对价的合同是不可执行的。什么是对价呢？双方做交易，他给你点儿什么，你也给他点儿别的什么。二人交换的那点儿东西就是合同的对价。婚姻问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比钱更难缠的问题。加州立法者为了避免律师们在口头、书面、签字、没签字、“对价”等儿科问题上对吵，干脆在法律里写明：婚前协议必须是书面的，由双方签字的。没有对价的婚前协议是可执行的（Family Law§1611）。

婚前协议与“婚”字有关。若没有成婚，婚前协议就是废纸。法律说的很清楚：婚前协议在结婚之时生效（Family Law§1613）。那么协议生效后是否可以修改呢？美国宪法都可以修改，为什么饮食男女的婚前协议不可以修改？结婚前坦然地接受婚前协议，结婚后又能让对方坦然地修改甚至撤销婚前协议的，才是高手。法律规定：婚前协议的修改或撤销，必须是书面的、有双方的签字才有效。婚前协议的修改或撤销，没有对价也是可执行的（Family Law§1614）。

婚前协议的主体，即未婚夫、未婚妻，结婚后就成了夫妻，而夫妻关系，不论你如何美化、如何丑化，都改变不了它是一个合伙关系这个事实。因此，从夫妻关系的角度来看，婚前协议也涉及合伙法的问题。另外，婚前协议要规定的具体事项，主要是由夫妻关系衍生出来的个人财产、共同财产、孩子监护权、孩子抚养费、配偶赡养费等问题，因而它又要符合婚姻法、共同财产法的有关原则。

婚前协议是否有效和婚姻是否有效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婚前协议无效并不意味着婚姻无效。婚姻无效并不意味着婚前协议无效。如果诉讼中法官裁定婚姻无效，但婚姻协议是有效的，那么法院执行该婚前协议将以避免不公平后果为限。也就是说，虽然婚前协议是有效的，法院只执行避免不公平后果所必须的那部分（Family Law§1616）。由于同性婚姻在全美各州是合法的，本文提及的婚姻、离婚、婚前协议、配偶赡养费等也适用同性婚姻。